昨天读书时，读到这段话：

 

我们很少表达爱，甚至发现不了爱。

 

那段时间我常想，上帝会不会给我们家机会？一个改变的机会？假如父亲这次康复出院，我们全家人一定都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，会有更多的相聚、沟通、关爱。

 

回望从前，机会并非从未有过，只是没到绝境，我们不会看到它，既不相信可以改变，也不觉得有改变的必要。

 

我们更相信，这样可以相见的日子会永远，永远过下去。

 

现在教训够大了，我们却没有得到那个机会。

 

读到这，心阵阵刺痛，作者句句讲出我内心深处的话。

 

这是一本小小的书，名字叫《我心里有个小小人》，书里作者用绘画自我疗愈。

 

 

而依赖文字的我，大抵可以通过文字，来言说这段曾经。

 

爸爸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。

 

这3年有太多变化了，我事业上一步一个台阶，步步高升，只是我心里永远都有个空缺。

 

这个遗憾永远都弥补不了。

 

那就是不论我做得再成功，那个最想看到我成功，我成功了最想第一时间分享的人，已经不在了。

 

并且，永远都不在了。

 

已经三年了，或许我可以写一些文字，来好好讲述下我的爸爸。

 

01

我生在山东的一个农村家庭，但并不是非常普通的农村家庭，可以说我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并不普通的自豪感里。

 

爸爸在县城国企办理早退，回来在镇上的工厂当厂长；

妈妈在村里干银行代办存储，还会做衣服，懂养殖。

 

在周围的小伙伴家里都缺吃少喝的年代，我们家一直有各种好吃的，也因此我的身边总是围满各种小孩。

 

他们喜欢来我家的大院子玩，我会分他们我的零食。

 

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零食？

 

因为爸爸每一天下班，都会给我买一包。

 

我童年最幸福的记忆就是，听到街头爸爸的摩托车响，只要听到爸爸的摩托车声，我拔腿就向外冲。

 

那种幸福，到现在还历历在目。

 

迎上去，爸爸停好车，就会从包里拿出一包零食，笑嘻嘻给我。

 

妈妈每次会嗔怪道，还用得着天天买嘛？

 

但是爸爸就是会乐此不疲。

 

02

在我很小的时候，爸爸就鼓励我写日记，他说他的梦想是当作家、当记者。

 

他小时候数学成绩很差，但是很爱看小说，一晚上能看完一本小说，作文很好。

 

所以他一直鼓励我每天写日记，他说留着我以后写自传的时候用。

 

我是1988年出生，在我小时候的那个年代，山东农村，基本上除了上学的课本，没有哪个爸爸会给孩子买课外书。

 

但是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订了各种儿童杂志读物。

 

小时候订的是《大灰狼画报》《小倪猴画报》，再大一点订的是《少年小说》《小学生作文》。

 

其实我并没有每本都看，因为每周都寄，后面就没了新鲜感，而爸爸只是给我提供条件，从不逼迫。

 

但即便没有每本都看，我小时候也被包围在这种环境中，耳濡目染的从小文笔就不错。

 

03

很多孩子都是被妈妈搂着长大的，但我是被爸爸搂大的，因为爸爸比妈妈有耐心，愿意每晚都给我讲故事。

 

每天晚上躲在被窝听爸爸讲故事是特别温馨的回忆。

 

又听故事、又看书、又写日记，所以我从小作文就很好。

 

记得小时候文章上稿了学校的报纸，爸爸可开心了，给我装裱起来。

 

小学一直到初中，每天都写日记，这是爸爸帮我养成的习惯。

 

而这些，一定都助益到了今天的我。

 

我今天能有现在的成绩，是爸爸帮我打好了基本功。

 

04

爸爸对我和姐姐的爱，近乎溺爱。

 

妈妈有时候想让我们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，但是爸爸不让，他俩会因此争吵。

 

在我长大后，跟爸爸说，你这样溺爱孩子是不对的。

 

爸爸就笑眯眯地不说话。

 

小时候，我特别招蚊子咬，一咬就起大疙瘩。

 

跟我妈说，我妈一般让我抹药，我就跟爸爸说。

 

爸爸就给我抹药，然后一直轻轻给我挠。

 

我记得有一次，我睡着又醒过来了，爸爸还在轻轻给我挠痒痒。

 

我问你怎么还在挠呀？

 

爸爸说：“我最喜欢给小孩挠痒痒。”

 

我说：“你骗人。”

 

他就笑了。

 

爸爸就是这种典型的暖男，这样的细节和场景太多了。

 

05

其实爸爸挺瘦小的，但是小时候我觉得爸爸就是最高大、神气的那个人。

 

小学我在镇上上学，他在镇上开厂，中午我经常去他工厂找他。

 

工厂里都是女工，对我都很好。

 

我一去都会说：“葛厂长闺女来了啊！”

 

因为是爸爸的女儿，总觉得走到哪里都很昂首挺胸的。

 

小时候我很争气，成绩一直是第一名。

 

得第一不是最开心的，最让我开心的得第一后，爸爸那开心幸福的笑。

 

所以从小到大，我已经习惯了，有任何好消息，一秒钟都不待忍的，马上要跟爸爸说。

 

这种习惯根深蒂固。

 

有一次我在家里画了好多张画，很满意，就等着爸爸回来拿给他看。

 

而在我不注意的时候，来找我玩的小伙伴模仿老师，把我每张画上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对号，下面写了个100分。

 

我看了后很生气，哇哇大哭。

 

邻居奶奶很不解，问为什么。

 

我说因为我还没有给我爸爸看。

 

在我小时候，爸爸就是我的天，我做的一切成绩都想呈现给爸爸看。

 

这样的习惯延续了好多好多年，到我毕业，到我工作，到我创业。

 

所以爸爸走了后，我有好长一段时间，特别特别孤独。

 

不取得成绩还好，一取得成绩，刚想跟爸爸视频，转念想起来我没有爸爸了，那种成功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。

 

跟妈妈说，跟姐姐说，跟伴侣说，不行吗？

 

不是不行，而是那种养了30年的习惯，两个人间30年的默契，谁都替代不了。

 

06

后来小学毕业要上初中了，爸爸给我找了县城的初中。

 

我们去报道那天得知，他们的实验班那年第一年招生，听说我小学学习成绩不错，就邀请我参加选拔考试。

 

那是2000年，学费要6000块。

 

那一年，我们家做了点小生意赔了钱，爸爸的工厂效益不好，也一直亏损。

 

6000块拿不出来，妈妈觉得没必要上实验班，爸爸也很迟疑。

 

选拔考试中我在几百名学生位列第5，老师天天打电话，我也非常想上实验班。

 

当时一家聚在一起商议，我哭了，任性非得去，边哭边抱怨为什么连6000块钱都拿不出来。

 

现在想想，那时候多欠揍啊。

 

爸爸最后说，那咱就上。

 

跟学校申请分期付款，因为我成绩不错，学校也给开了后门。

 

就这样，我顺利进了整个县城教学质量最好的尖子班。

 

07

班里面全是经过考试选拔上的学生，而更普遍的特征是，他们家里都很有钱。

 

因为那时候对山东并不富裕的小县城来说，初中支付6000的学费并不轻松。

 

每到周末，别人都是被父母开着小汽车带走的。

 

而爸爸是骑着自行车或摩托车来载我。

 

一度，我觉得很不好意思。

 

我会让他在骑到校门的大门口就停下来，那里离实验班还有一段距离，我自己走进去。

 

而爸爸从不责怪，也从不拒绝。

 

他维护着我小小的虚荣心。

 

爸爸从不批评我，这么多年，他从没批评过我。

 

这种从教育方式上来讲，是不对的。

 

但他就这样，像个稳稳的大后方一样，稳稳地接住我的一切行为，从无怨言，也从不反抗。

 

08

直到后面，因为成绩很好，我慢慢转变了心态。

 

初中三年是我成绩最好的三年，我几乎每科都是第一。

 

我不但在4个实验班排名第一，加上普通班20多个大班，我也是年级第一。

 

这是让爸爸最骄傲的事。

 

那次开年级表彰大会的情形，现在还历历在目。

 

爸爸作为年级冠军的家长上台领奖、发言，但他那种骄傲和自豪的神情，我到现在都记得。

 

当时奖金大概有600元，记不太清，还奖励了一台饮水机。

 

我和爸爸一起上台，跟这台饮水机合影。

 

爸爸是用自行车的后座，将这台饮水机拉回去的，在院子里往下卸的时候，他满脸是笑。

 

他那幸福的表情，我记一辈子。

 

每次班主任见了我爸，马上弯腰伸手跟我爸握手；

各科老师看到我爸给我送饭，都是热情走上前去打招呼。

 

我强烈感受到，孩子就是家长的脸面，学习就更卖力。

 

再后面就再没有因为爸爸是用自行车送我而自卑，因为我知道我有让他们羡慕的东西。

 

09

再后面就是按部就班地上学、考试、升学。

 

妈妈有时候会说，女孩上学多了有什么好，就走远了，你看邻居家闺女，嫁到隔壁村，做了啥好菜好饭都马上送来。

 

妈妈每次这样说，爸爸就严肃阻止：

“不准这样说！孩子考得越高越好，她考到研究生我们就供到研究生，考到博士我们就供到博士，你不准给孩子拉后腿。”

 

一次在我不听话不懂事的时候，妈妈私下跟我说：

“你得懂事啊，农村的任何一个爸爸，在2000年能东拼西凑拿出6000块钱，来供一个孩子上初中的，也就你爸爸一个。你要什么，买什么，从不说半个不字，这样的爸爸不好找。”

 

那时候我好像才意识到，确实是这样。

 

而因为爸爸的有求必应，我就把这一切当成了理所当然，我觉得全天下的爸爸都应该这样对孩子。

 

到后面我学习心理学，看了很多故事，才发现，我是多么幸运。

 

10

后来我考上了浙江大学研究生，研究生毕业之后，进了电视台做记者。

 

爸爸恨不得要昭告天下，他太高兴了，因为这是他小时候的理想。

 

姐姐说，每次只要一说到在电视台做记者的小闺女，我爸的眼睛就立马笑眯成一条线。

 

我第一份电视台的工作是在浙江。

 

那时候放假回家，我会把我出镜的片子，全部用光盘刻印出来，带回去给爸爸看。

 

妈妈说，爸爸在家不知道看了多少遍。

 

谁到我们家，他都拿出来给别人看。

 

当记者的时候，走访企业他们会送很多礼物，我都会带回家。

 

倒不是因为这东西多值钱，或家里用得到，是因为我知道爸爸一定会因此而特别特别开心。

 

后来到了青岛台，爸爸每天看的天气预报，又从关注浙江，变成关注青岛。

 

只要变天，他就会马上打电话跟我说添加衣服。

 

不论走到哪里，爸爸的心就跟到哪里，他比妈妈还要细心。

 

我跟姐姐经常说，爸爸妈妈的性格应该互换一下。

 

11

他对我做记者的所有事情都好奇，所以我经常会把我拍摄了什么新闻，中间经历了什么跟他分享。

 

他喜欢读书、看报、看新闻，他不是那种不接触外界的农村老头，所以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。

 

我讲的东西他能懂，他还经常给我一些建议。

 

当然，再往后，他的意识和思想肯定跟不上最新的潮流，我会在内心暗暗嘲笑他思想的老土。

 

有时候会直接说，爸爸你这种想法早就不符合现在的时代潮流了。

 

爸爸从不反驳，也从不生气，我说什么他都听着。

 

在爸爸面前，我没有报喜不报忧。

 

我被他宠得无边无沿，我开心的、不开心的，都会告诉他。

 

爸爸就像我的情绪垃圾桶，他统统承接着，从不拒绝。

 

12

再到后面，我感到人生越来越迷茫。

 

我跟他说我在电视台，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，行业在不断下滑，我觉得无能为力。

 

这大概是他唯一对我说不的一次。

 

因为爸爸觉得电视台记者是最好的职业，可以做副业，但是千万别放弃本职工作。

 

看到这，你大概就能理解，我从电视台辞职的时候，为什么唯独瞒着他一个人。

 

姐姐和妈妈答应了我，帮我瞒着爸爸，大概在我辞职了几个月后，我们才摊牌。

 

得知真相的爸爸，眼里突然没了光，他极为震惊，也非常不能接受。

 

我一直在跟他强调，我跳槽的工作赚得多啊，但是这显然不能劝服他。

 

因为他并不觉得钱是最重要的，他觉得记者比什么工作都好。

 

听妈妈说，这件事，他很长时间放不下，在家里一说起来就没精神。

 

他一直懊恼，如果他能早点知道，他一定会阻止我。

 

我很心疼他，但是我又觉得我的那个决定必须得做，所以我更加努力，想用我的成功来抚慰爸爸。

 

13

之后我努力铆足劲证明，我的选择是对的。

 

我跳槽的是一家500强集团，但却没能像预想的一样成为叱咤风云的职场女性。

 

我在新工作中，做得非常不开心，而这时候的不开心我没有像以往一样跟爸爸分享。

 

我在迷茫中一直打转，一直想找到人生新的突破点。

 

迷茫了2年后，我终于找到了方向——阅读写作。

 

而这不就是爸爸从小就给我的礼物吗？我用它们撬动了新的可能。

 

我感恩我的爸爸。

 

开始写作的第一个月，我就副业变现了8000元。

 

我高兴疯了，真不是因为金钱本身，而是我终于找到了一条新的路。

 

我马上跟爸爸分享，他很开心。

 

之后，我每一次文章获奖，每一次签约，每一次上稿，第一个分享的人，都是他。

 

我又像在学生时代一样，每一次出成绩，都马上打电话跟爸爸说我又考了第一名。

 

14

后面我的收入越来越高，一个月能赚好几万，我希望这件事能弥补我不做记者这件事带给爸爸内心的遗憾。

 

在一定程度上好像是弥补了，但是那时候毕竟不稳定，爸爸还是很担心。

 

再到后面我家阿姨因故不能继续工作了，在这种情况下，我征求了爸爸妈妈的意见后，辞职全职做了自媒体。

 

虽然他们也接受我辞职，但其实内心充满了担心，尤其是爸爸。

 

他担心我后面能不能稳定发展，没有单位的支撑，担心我靠自己能不能行。

 

而我憋足了劲，准备要好好做，要让他彻底放心。

 

就在我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，爸爸病倒了。

 

15

有一件事，我到现在也没法解释。

 

有一天，我做梦爸爸没有了，我哭醒了。

 

在我们老家，这种梦都是反的，大家都会把这事当成好事。

 

我哭醒后，哭着打电话跟爸爸说，爸爸笑着说，傻孩子，梦都是反的。

 

妈妈也笑，他们都觉得这是好兆头。

 

但是我总觉得不舒服，我要回去。

 

我当天就带着儿子回了老家，回家之前没告诉他们。

 

突然回家的惊喜让他们很开心，我们在一起其乐融融。

 

然而，我回家的第二天，爸爸就病倒了。

 

五年前就因为心梗形成了室壁瘤，这次又得了严重的肺炎，心肺相互影响，病情非常严重。

 

在我们当地医院，住进了ICU，医生不断告知，没有希望了。

 

16

虽然说五年前得过心梗，但是这五年总体还算顺遂健康，对于这一次的倒下，我们一时间难以接受。

 

县级医院的水平，我们是怀疑的，毕竟五年前他们就说没有希望。

 

后来我们来了青岛，依旧住进了重症监护室，大夫的语气自信且坚定：虽然复杂，但是能治，不要担心。

 

我们跌落谷底的心，瞬间又被拽起。

 

就这样，在青岛又住了接近一个月的ICU。

 

虽然医生不断说，指标在好转，但是爸爸却日渐憔悴。

 

从开始还能正常交流，到慢慢不愿说话。

 

17

眼看爸爸越来越脆弱，我很害怕。

 

我跟他说他在乎的一切事情，我希望能鼓起他重生的信心。

 

在我有了孩子后，他对我的关注很多都分到了我儿子杭杭身上，杭杭是他最在乎的人。

 

我在他耳边跟他说杭杭各种趣事，我说为了杭杭你得坚持。

 

他一直说杭杭是小精灵，那天我跟他说了很多。

 

最后他跟我说，为了小精灵，我再努力一把。

 

我说好！！

 

可后面他还在持续虚弱。

 

我又跟他说爸爸我生个二胎吧，他虽然没催过我，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希望我生个二胎。

 

为了爸爸，我干什么都愿意，我希望用二胎来激起他对未来的期待。

 

可爸爸说了句，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会泪流满面的话。

 

他说：“别受那个罪了，要不抱养一个吧。”

 

我太懂他了，他是心疼我！

 

他希望我有个二胎，但是他又心疼我生孩子辛苦。

 

能说出这话的，只有爸爸，在爸爸心里，永远把我当宝，不想让我受任何一点点难。

 

18

可是，不论我们想任何办法，都没能阻止爸爸病情的恶化。

 

再到后面，爸爸就已经不能说话了。

 

那天我在他床头痛哭，我跟他一直忏悔。

 

我跟他细数我这些年的不懂事，仗着他会永远包容我，我有很多不礼貌的表现，我跟他说我有多后悔。

 

那时候的爸爸已经不能说话了，他只是一直摆手。

 

我懂他的意思，我在说他没怪过我，但是我怪我自己。

 

我怪我有一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，但是在我拥有的时候，我没有好好珍惜。

 

我怪我为什么这些年没有多多陪伴，为什么有很多个可以相聚的时刻，没有选择相聚。

 

后面，爸爸的病情还在不断恶化。

 

从一个温柔亲切的爸爸，慢慢变成一个脾气暴躁、容易发怒的人；

从大小便能清醒能知道，到慢慢大小便失禁；

到最后，爸爸没有力气说话，没有力气呻吟，默默躺在床上忍受病痛的折磨。

 

这种经历，太过磨人，不经历，难以体会。

 

19

最终，爸爸离开了。

 

爸爸走的那天是个阴天。

 

我去做午饭的空档里，爸爸彻底离开了，等听到妈妈的呼喊飞奔过来时，爸爸已经停止了呼吸。

 

我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，一股“不要这样！不要这样！求求你不要这样！”的绝望。

 

即便我已经无数次做了心理建设，当它真正发生的时候，我还是无所适从，一股再也挽回不了的绝望和恐惧。

 

我跪地痛哭，一个劲哀求：“爸爸，你不要不管我！爸爸你不能走啊！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？”

 

我摇晃着爸爸，大声喊着“爸爸”，我趴在床上痛哭。

 

床动了一下，连动着爸爸动了一下，那一刻，我瞬间惊喜，我以为爸爸还没有走。

 

可是，哪有这样的惊喜呢？

 

我摸着爸爸熟悉的脸，他的手已经冰凉，我把手贴近他的心脏，那里已经停止了跳动。

 

我的爸爸走了！

 

20

我那个该死的噩梦成了真。

 

感觉这一切不像真的发生，那个最爱我的爸爸，就这么走了吗？

 

是的，就这么走了。

 

他终于不再痛苦，折磨他的病魔终于拿他没有办法了。

 

可是我没有爸爸了呀！

 

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，就这样走了啊！

爸爸，丢下我和妈妈姐姐，就这样走了啊！

 

老天像是有感应，爸爸刚刚离开，阴着的天，突然就下起了大雨。

 

瓢泼大雨、雷雨交加，像是将所有悲伤一泄而尽。

 

他走的第一天，晚上我们守灵，看着爸爸平静地躺在那里，十分安详，感觉爸爸还未走远，就在我们身边。

 

第二天一早，殡葬厂的车子来了。

 

白布掀开，我们见了爸爸最后一面，瘦瘦的脸庞，面容安详，爸爸终于不再痛苦了。

 

可是等众人把爸爸抬上车，车门关闭，缓缓开动，我的心刀割一样痛。

 

那是我的爸爸啊！他们要把他拉走啊，我的爸爸永远回不来了啊！

 

我追着车，跪地痛哭，撕心裂肺。

 

“你们不要带走我的爸爸，把爸爸还给我！”

 

可我的爸爸就这样永远地走了……

 

21

紧接着三天，是各种各样的仪式。

 

我们被动地接受这一切。

 

那三天，有很多的仪式和场合让我们放声大哭。

 

嗓子哭哑了，头也哭疼了，但是爸爸就是走了。

 

习俗说，人走后的35天内，灵魂还是在家里的。

 

不知道他看到我和妈妈、姐姐哭得这么伤心，他会不会心疼。

 

我也算高学历无神论者，但是在这种时候，我愿意相信人死后有灵魂。

 

有一刻，我恍惚间觉得里屋闪了一下，我赶紧进去，我喊爸爸，我说爸爸是你吗？

 

是你还舍不得我们是吗？我对着空气说，爸爸我好想你啊！

 

泪流满面……

 

22

送葬的仪式进行了三天，哭到缺氧，哭到最后哭不出来。

 

三天结束，我们将家里进行了大扫除。

 

收拾出了爸爸所有的衣服，他喜欢的就给他烧掉，不喜欢的就扔掉，边收拾边心痛。

 

日子还得过下去。

 

我们三个不再像前三天一样，动不动就嚎啕大哭，但是悲伤渗透进了每一个生活细节。

 

早上醒来第一个念头就是“爸爸走了”，心情瞬间低落；

吃饭拿筷子，数算人数的时候，意识到可以少拿一双；

拿起扫帚扫地，就想起爸爸每天早上清扫卫生时的模样；

 

家里的每一个角落，都有他的影子；

家中的每一个物件，都有他的故事……

 

从今往后，我的成就事件，再也不能跟爸爸视频分享，我和他的聊天窗口，永远定格在了这里。

 

23

有一个手机里，还保存着他跟我微信对话框中他的语音，每次听了都想哭。

 

在杭杭小时候，给他拍了很多视频。

 

但是我们总习惯于拍孩子，却没有习惯拍老人。

 

我都是在翻看杭杭小时候视频的时候，发现有爸爸也入镜的，我就抓紧收藏好，也同步会发给姐姐，让她想爸爸的时候可以看看。

 

 

因为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 

他带着对我的担心走了，我好想让他放心，可是他没能等到。

 

他不知道他走后的第一年我就靠自己年入百万了，这是以前他不敢想象的数字。

 

如果他多等我三年，他一定会为我这三年的成绩而骄傲。

 

说起我，他的眼睛一定又笑眯成一条线。

 

24

这几年我们家越来越好了。

 

我的事业越来越好；

我姐家的生意也越来越好；

我们两家的孩子都很好，外甥女也订婚了；

妈妈身体也不错，妈妈人缘很好，周围谁都对她好。

 

但，唯独少了爸爸。

 

爸爸，你能看到这一切吗？

 

你不要担心，一切都很好。

 

只是想你，很想很想你。

 

如果你能在该多好呢？

 

我愿意用十年、二十年的寿命换回你；

我愿意用我所有积蓄换回你；

我愿把我这几年的成绩完全抹平，倒回去做能让你开心的记者，只要能换回你。

 

可是，换不回你了。

 

25

以前做记者时，采访过很多个事关生死的人生故事。

 

但是那时候毕竟年轻，对于生死，没有深入的理解。

 

而真正直面死亡，才觉得以前的单纯和浅薄。

 

“父母在，人生尚有来处；父母去，人生只剩归途”。

 

父母就是挡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那堵墙。他们在，我们还是孩子；他们不在，我们就要直面死亡。

 

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另一个世界，我只能选择相信。

 

在几十年后，我相信我们和爸爸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。

 

爸爸不过是先走一步，去建设我们的另一个家。

 

在这个世界，有太多病痛；

到了那边，爸爸会活得开心幸福。

 

唯有这样想，心里好受一点。

 

亲人的离去，不是倾盆大雨，而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潮湿。

 

我现在真正理解了这句话。

 

不知道天堂的爸爸，能不能听到我心里的话，我想跟他说：

 

如果有来生，我真希望再做你的女儿，第一次做女儿，有太多不到位的地方，来生补上。

 

或者，如果真有来生，你来做孩子，换我来疼你。

 

结语：

 

哭了好多次写完了这篇文章，如果你有耐心看到这，请记得对爸爸妈妈好一点。

 

多一点陪伴，多给他们拍点照片、拍点视频。

 

因为很多事情无法重来，过了就过了。

 

一旦失去了会很难受很难受，非常非常难受。

 

 

所以，在还拥有的时候，我们都要学会珍惜。